強大的背景關係加上執行能力,揭開踏入中國體制的心臟秘境:專訪沈棟《紅色賭盤》
從他人生起步的那一刻到現在,有無數的選擇跟不同安排,當然也包含一點運氣。「你不知道那個大浪什麼時候來,或者能衝多高。當時勢正好在你這邊,找對時機點,隨著大浪一路把你帶上去,要能站在那個浪頭上,還得要看你的能力。」
每個人走的路不一樣,當沈棟決定提筆寫下《紅色賭盤》,揭露有關中國政權腐敗的內幕,以及中國企業家們是多麼依賴人脈、包含檯面下的「關係」角力,他說他從不眷戀或懊悔過去,因為改變不了,而且毫無意義。他只往前看,想著能控制的事。離開中國時,已把大部分的東西都捨棄掉,而且一路走來,他們身邊有很多人「被消失」,卻沒想過這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,
日前剛閉幕的中國兩會,習近平在第十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,毫無意外以 2952 票當選,連任第三期的中國國家主席之位;新上任的李強也如預期,從前任國務院總理李克強的手中,接下復甦中國經濟的重擔。在閉幕會議上,習近平也特別提到「要全面推進國防和軍隊現代化建設,把人民軍隊建設成為有效維護國家主權、安全、發展利益的鋼鐵長城。」

從過往經歷,看如今紅色政權與局勢
對此,沈棟認為,短期內不會有太明顯的改變,「『中期』,若以一個三五年的概念來說,第一,今年中國經濟表現就非常關鍵。按理說,今年是去年趨勢走向的反彈,今年的經濟應該要比較好,並且從明年開始,會回歸到一個正常的水平。但就目前看來,似乎不那麼樂觀。」
「經濟成長或經濟的表現不理想,未來三五年內,若是呈現出比較劇烈的下滑,那麼五年後,中共到底還有沒有能力來攻打台灣?」沈棟補充,這個「能力」是指,必須做好在攻打後的準備,整體經濟有沒有辦法從戰後恢復,從這個角度來看,沈棟認為經濟的表現依然是指標,而且風險遠比過去還要更高。
沈棟接續分析「第二,過去這幾年,從中國對軍事上的安排來看,包括近一年在戰備方面的立法,這是以前從來沒有的。以前中國共產黨時常喊著『解放台灣』的口號,那其實沒有一個具體的時間表,就只是有個方向性的安排」,走到現在,他認為中國已經是有具體的時間表,等著那個時間點一到,軍隊是準備好的,不過選擇打不打就看當時的決定,但前提是軍事上是有能力去執行。
接下來的台灣,還有哪些機會
相較於中國對台的態度與佈局,從外圍來看,沈棟說「台灣顯得比較軟弱。中國對準台灣的導彈,晶片卻是由台灣製造供給,如果連這件事都阻止不了的話,台灣該如何保家衛國和保護自己?」其次,他建議要看看烏克蘭,「前提是烏克蘭自己硬氣好,當你能自己站著的時候,別人才會幫你。但是台灣的『硬氣』在哪裡?」關於這點,沈棟覺得他並沒有看到。
早在兩三年前,就有不少香港人找他諮詢移民到台灣的事情,沈棟解釋「現在來看,無論是英國、加拿大、澳洲,包括美國所給出來的政策,都比台灣好得多,為什麼這些國家都搶著要香港的移民?」當然這些國家所提出的移民政策,是基於人道救援的初衷來作為支撐。
「香港移民是全世界最優質的移民,因為他們的價值觀跟西方世界是一致的,再者他們也有錢,而且都是想要幹事的,語言能力和教育水平也高」沈棟的語氣略帶惋惜,針對移民這件事來說,台灣的心態還不夠開放。香港之後,有望成為下一個亞洲金融中心的,就是日本跟新加坡,但是台灣站出來也可以分一杯羹,泰國菲律賓沒有政治跟法律體制來做,即使做不到老大,做老三也很了不起。」
另一個他覺得台灣很有機會做,但目前尚未看到具體作為的是,就以這本書為例,華語世界中,「台灣」是這本書唯一能出版的地方。當香港的話語權跟出版自由被徹底消滅時,「姑且不算中國,台灣本土加上海外華人的人口數,台灣是有能掌握話語權的機會。」;香港,在過去毫無疑問是亞洲的金融中心,但是現在基本上已經結束,唯一剩下的問題是,它向下墜落的速度。

深入中國體制心臟的秘境
《紅色賭盤》中那位「神秘的張阿姨」,名叫張培莉,是當時國務院副總理溫家寶的妻子。即使多年過去,訪談的當下,沈棟表示對於當天與這位年長女士的飯局,仍是記憶猶新,過程中的每個細節,都記得十分深刻。
「因為她對我們之後的人生影響非常大。那個圈子,一進門兩三下,一說話,就知道你是不是同一個圈子的人」,就算見到那些人,包含用什麼樣的態度或人際往來的方式,話風可能馬上就會隨之轉變,「你要怎麼樣在最短的時間內,抓住對方,知道他最需要的東西。」
二〇一七年九月五日,沈棟的前妻段偉紅和一些同事同時「被消失」,自此之後音訊全無,甚至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她還活著。在段偉紅失蹤四週年的那一天,沈棟接到他母親傳來的訊息,叫他打電話給段偉紅。若順著時間往前推移,在《紐約時報》的事件之後,應該就有一些徵兆。但她並未被安以任何罪名,而且是有條件被暫時釋放,這件事本身就極不尋常。
《紅色賭盤》一書寫的不只是沈棟個人,以及前妻段偉紅在商業上的回憶錄,更是紀錄下中國共產黨逐步收回人民自由的同時,包含黨內高層使用手段,內鬥奪權的風風雨雨。出版前就以立下遺囑,沈棟發覺自己已被中更當局盯上。
沈棟還曾在張阿姨安排的飯局上,與當時剛晉升上副主席的習近平同桌,席間主要由習近平的第二任夫人彭麗媛主談,這令張阿姨和段偉紅納悶。殊不知,臉上偶爾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,像是不太舒服悶坐著的人,接下來竟會主導整個中國,如今更正式邁入第三期的主席之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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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|林廷璋
攝影|莊永鴻(Oliver Studio)
作者簡介
沈棟
出生於上海,在香港長大,是一位連續創業家和 CNWireless Consulting前執行長。身為一位房地產開發商,他和前妻段偉紅在北京興建了奢華的寶格麗酒店,與中國最大航空貨運物流設施──北京國際機場航空貨運物流中心。他擁有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財務和會計學士學位,及西北大學和香港科技大學的EMBA學位。他也是北京清華大學的名譽受託人、前北京政協委員,並曾榮獲阿斯彭研究所(Aspen Institute)的亨利.克朗學人獎(Henry Crown Fellowship)。